明星企業“空手套白狼”，留下縣域醫療滿身傷。

撰文 |?王曉

【資料圖】

因中間商遠程視界“爆雷”，上百家公立醫院被融資租賃公司推上被告席。最近，這個拉扯了五年的醫療租賃案又有了新進展。

2023的新年鐘聲敲響前，數十家醫院收到了最高人民法院下達的《民事裁決書》，最高法表示本案基本事實尚未查清，指令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再審，再審期間，原判決執行中止。

圖/澎湃新聞

在此之前，由于遠程視界資金鏈斷裂，來自四川、陜西、新疆、寧夏、河北等十余個省和自治區的縣級醫院被判向租賃公司支付醫療設備租金及逾期利息1000萬元至1億多元之間不等。

如今，最高法院認為直接判令醫院承擔全部租金支付義務及違約責任欠妥。多位法律界人士表示，這意味圍繞著“遠程系”事件，融資租賃公司與國內多家醫院的系列醫療設備融資租賃糾紛案件在裁判思路上有了突破性轉向。

“你出場地我擔保”，

一樁多贏的買賣就此達成

糾紛的始作俑者“遠程視界”，曾為中國廣大縣域醫療機構描繪過一個美好的藍圖。

彼時，中國有近8000家二級醫院，他們既有提高醫療水平的雄心，也有吸引患者的需求，但卻囿于資金限制，無錢增添設備，也無法培養人才，長期處于尷尬的境地。

遠程視界創始人、眼科醫生出身的韓春善嗅到了其中的商機，并一手打造了紅極一時的“遠程模式”。

據遠程視界公眾號介紹，遠程模式即“互聯網醫療+融資租賃”，涉及融資租賃公司、遠程視界和醫院三方。其中，融資租賃公司出資金；遠程視界負責買醫療設備、墊付設備租金、提供專家指導；醫院只需提供場地。醫療項目產生收益后，各方按照合同約定，按比例分成。

“相當于醫院基本沒有花一分錢，只是出個場地，就能獲得設備，還幫了醫院培養人才，提高了醫院診療水平”，內蒙古一家曾與遠程視界合作醫院的負責人如是說。

而對于租賃公司來說，公立醫院有政府背書，是個靠譜的客戶，再加上“遠程系”的擔保和墊付承諾，這項合作可謂是“只賺不賠”的買賣。

憑借“鐵三角”的合作模式，全國各地醫院陸續參與其中。遠程視界的官網顯示，在全國縣市級公立二甲以上醫院中，有2000家與其建立過類似的合作關系，合作的資金規模從幾百萬元到上億元不等。

“造福百姓”的名號加之遍及全國的觸角，遠程視界一躍成為互聯網醫療界的當紅“炸子雞”。

其官網數據披露，2015年和2016年，遠程視界分別獲得2億元和8.8億元A輪和B輪融資，2016年，遠程視界營業收入達60億元，凈利潤6億元。

“連個螺絲帽都沒看見”，

卻有上千萬的債要償

危機在2017年下半年開始顯現。

當年7月開始，遠程視界出現資金鏈斷裂。先后出現拖欠員工工資、代理商提成無法兌現、設備專家遲遲不到位等情況，最終人去樓空。

合作的另外兩方終于大夢初醒。醫院方面發現自己購買的設備遲遲沒到位，于是向警方報案，認為“遠程系”和融資租賃公司合伙詐騙；而融資租賃公司發現“擔保方”跑路，只能以未收到醫院的設備租金為由，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醫院支付租金和利息。

風光一時的“遠程”帝國，瞬間傾塌。據當時的媒體爆料，代理商們曾一度攻破遠程視界的總部，唾棄其為騙子公司。

2019年9月6日下午，遠程視界掌門人韓春善因涉嫌合同詐騙和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兩項罪名，被廣西貴港市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

但鬧劇并未因韓春善的落網而收尾，遠程視界的“遠程”模式留下了一地雞毛。

當前，最高人民法院下發的《民事裁定書》中提到的融資租賃公司是寶信融資租賃。其先后向西安市中院、西安蓮湖區法院提起訴訟，將幾十家縣級醫院告上法庭。

2019年7月左右，這些醫院先后在一審中敗訴。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的主要依據是，早在簽訂融資租賃合同時，一些醫院同時簽訂了《收貨確認書》以及《驗收報告》。

有關醫院的負責人回憶道，當時的簽字以為只是走個流程，這也是租賃公司的放款條件之一，必須一塊簽，否則項目不能繼續。他們事實上并未收到設備。

直到成為被告，多家醫院負責人才后知后覺，合同中很多地方根本就是霸王條款。實際上，別說是設備，很多醫院一個螺絲帽也沒看到。可由于敗訴，他們必須向寶信國際支付未完的設備租賃金本息。

“上游新聞”報道稱，涉事醫院需要支付的設備租賃本息相加少則幾百萬元，多則上千萬元。

這對于本不富裕的基層醫療機構來說，是萬萬不能承受之重。

但寶信融資租賃認為自己更是“受害者”，其和遠程視界與近100家醫院簽訂了醫療設備租賃合同，項目共128個，設備總額超過17億多元，租金總額在19.5億元左右。

明星企業“空手套白狼”，

留下縣域醫療滿身傷

拆解遠程視界的商業邏輯，其實并不復雜。其通過代理商占據醫院渠道，以高于市場的價格向醫院兜售設備，但并非直接出售，而是以融資租賃的方式完成，融資租賃公司作為出租人放款購買設備，醫院作為承租人獲得設備使用權。

遠程視界則在這個過程中從融資租賃公司處套取設備采購款，看似通過以“租賃”模式向基層醫院輸送醫療設備，實則利用霸王條款“空手套白狼”。

如此簡單的作案手法，醫院為何還會“上當受騙”？

一位基層醫療從業人員向媒體直言，一些基層公立醫院的負責人大概率是收受了代理商送來的好處。“一套核磁共振設備，市場價在700萬左右，招標的話可能更便宜，遠程的融資租賃價格卻在1500萬左右。經過層層代理商向醫院進設備，牽扯到各醫院院長的利益。”

而遠程視界的大廈崩塌后，留下的除了租賃公司和醫院糾纏不清的訴訟糾紛，更為深遠的是，給基層醫療帶來的無法估量的沉重傷害。

“在融資租賃的危機過后，有的地方政府已經給涉事醫院發了通知，表示誰做誰負責。對于基層醫院來說，這個爛攤子中，基層公立醫院成為了最終的兜底者。而基層醫療目前雖然有醫聯體、醫共體的政策支持，但運營壓力依然很大，缺人缺錢仍是擺在面前的問題。”華南某基層醫院人士這樣說道。

一家中西部某縣級人民醫院負責人對此表示，該縣醫院一年營收也只有4000多萬元，若官司敗訴，醫院可能存在關門的風險。

來源：醫學界智庫

責編：凌駿

編輯：畢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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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致上百家公立醫院陷危機 最高法院出手遠程視界詐騙案